平安银行樊位洲:行业困难之际,银行不能釜底抽薪
2016年“两会”之后,煤炭和钢铁企业“去产能”工作自上而下层层下达。困难企业亏损面大、负债率高企,甚至有资不抵债,金融机构自身承压不亚于企业本身。
从2013年开始,平安银行在煤炭、钢铁和矿产三个板块大幅增加信贷。当时上述三个行业已经出现比较明显的过剩和困难。平安银行能源矿产金融事业部总裁樊位洲称,“有保有压”、“逆周期”是当时两大策略,在行业低谷时进入投资还是“相对理性的”。
“当行业好的时候,我们的信贷政策应该理性一点,不要‘火上浇油’,不要把泡沫做得太大,在行业困难的时候,我们不能‘釜底抽薪’,信贷政策要稍微积极一些。”樊位洲说。
他近日接受记者采访,阐述大宗商品低迷期间平安银行的信贷政策。
记者:经济下行期间,能源和大宗商品行业在价格低谷徘徊。面对经济和行业周期性,金融机构应该怎样决策?
樊位洲:在2012年之前,全球大宗商品非常稀缺,价格高企。国内呈现“煤飞色舞”的景象。但高潮一过,形势急转直下,变成“谈煤色变”,能源行业里的代表就是煤炭,材料行业的代表就是有色金属。大宗商品变得便宜,污染问题被诟病,金融风险加大。
在相当长的时间里,能源资源还是全球长远发展的基本保障,短期内一定还离开不了石油天然气、钢铁、铝、铜等资源。到2050年,新的行业比如风电和光伏在能源结构中可能会占据比较大的比例,但是短期还不行。即便是到2030、2050年,煤炭在中国的能源消费中占比还是会超过50%。
当前大宗商品价格下行,是经济周期触底的过度反应。一方面,大宗商品往往会在跌的时候超跌、涨的时候超涨;另一方面,新能源、新材料的发挥替代作用,比如风光替代水火,新型材料替代重型材料如钢铁。
金融机构要找到适应大宗商品行业长周期发展的信贷政策,不能随着短期现象大起大落。
记者:有哪些指标可以判断大宗商品的周期性?
樊位洲:首先要反思繁荣是如何进入萧条的。繁荣的时候,社会需求增加,行业吸引了大量且疯狂的投资,使得供给超过需求,但是供给方并没有发现问题。当这个临界点打破的时候,就开始走向萧条。当萧条来临,供给方又因为价格下跌而产生恐惧,投资不断退出,退出超过需求极限,市场又会出现新的短缺。现在就是经济周期自然反应的情况。投资撤出时,成本和市场倒逼一些企业关闭。
但世界经济的发展不会总是萧条下去。尤其是中国,现在还处于工业化中期,传统产业还有很大空间,困难必将过去,繁荣还会到来。这是我的宏观判断。
从微观的影响上看,“十三五”仍然把发展作为第一要务,GDP增长6.5%要保持。有发展速度在,就会有需求在。2016年“两会”之后,各省新开工了很多项目。
钢铁行业去年关掉了6800万吨产能,今年关掉的还会超过这个数字,如果供应端关掉1.5亿-2亿吨,供需均衡又会打破。从市场价格变化看,50号螺纹钢从去年12月的1600多元/吨,涨到目前的2300多元,已经反映了钢材库存不足、需求增加。虽然现在还不能判断一定就能长期持续,但是已有新的繁荣期到来的苗头。当然这个过程中会有曲折。
煤炭方面,全国行业有95%的亏损面,只有神华一家还在盈利。煤炭行业的供应太大了,全行业每年有50亿吨,但国的需求是下行的,所以煤炭行业还要煎熬一段时间。下一步,煤炭行业关停的力度也很大,不能超产,实行267天的工作制,再加上在建项目不投产等几个因素,煤炭供应量会下来。
过去煤炭企业存在超产问题,都是按照1比2的比例来安排生产,批准1000万吨,生产2000万吨,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都有这个问题。这个行业的国家调控政策就失效了。另外,像四川、江西、湖南、广东、福建这些地区的煤炭企业,哪怕是省政府正局级单位,我们也不能支持,因为这些省份煤炭资源禀赋比较差,埋深大、地质条件复杂、成本高、安全事故频发,今后我们国家煤炭就会向山西、蒙西、山西、宁夏等几个重点地区发展。全国十三个煤炭基地,不是一视同仁的,有一些在竞争中没有优势。这些区域的量下来,好的区域量能保住。煤炭行业不会像过去那么赚钱,但能保持合理利润水平。
记者:煤炭钢铁等“去产能”企业在平安银行的信贷规模占比是多少?
樊位洲:平安银行对公贷款有1.2万亿元,加上表外有1.5万亿,加上表外管理资产应该有3万多亿。在煤炭钢铁这一块有1000多亿,从风险线上看还在比较小的比例之内,但肯定还会有增长。平安银行从2013年以后才开始相对大规模的进入这个行业,算是在行业低谷时进入的,我想在行业低谷的时候进入的投资还是相对理性的。增加的主要是对龙头企业贷款。
记者:银行贷款在新能源领域向来谨慎。在能源结构转型背景下,对新能源的态度有没有转变?
樊位洲:今年平安银行能源矿产事业部的定位是两个方向,一个是传统行业里支持具有核心竞争力、能够逆势而上的龙头企业,包括煤炭、电力、钢铁、电解铝等,比如山东魏桥、山东信发、山西焦煤、神华;第二是新能源、新材料领域的“靠谱者”,具有企业家精神、先进技术,经济竞争力比较强的。
的确,在新能源和新材料领域,银行多采取谨慎态度,国家现在也有政策鼓励金融机构支持新能源和新材料行业,但是各个银行这次行动似乎不够迅速。原因可能是过去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”。过去国家也支持过光伏行业,但很快出现过剩,银行心有余悸,最近的一些现象也让决策者有些担心。过去这个行业比较有名的企业,比如赛维、尚德、天威、英利、华锐,有的已经倒闭,有的面临债务违约风险。
还有一个新兴行业的共性,就是在行业孕育初期,技术风险和产业化风险很大。比如光伏硅片的转化效率现在是20%左右,未来可能会出现转化率更高新工艺和路线,行业就会瞬间颠覆。新行业的无限成长性和技术风险是并存的,所以对行业的成长性是有信心的,但是对于技术风险要高度关注。
在操作中,我们在服务政策方面实行“名单制”加“限额制”。所谓名单制,就是选取新能源新材料行业里有一定历史发展积淀、企业管理比较先进、产品在全球有一定规模的企业进行支持。比如在光伏行业。现在这些领先的企业资金也比较紧张,因为国家政策鼓励,要扩张生产,争取进入补贴名录,一些企业在海外建电站,也需要资金,企业由于补贴相对滞后,也需要资金的支持。限额制就是,在这个行业有一个总的全年信贷规模控制,保证风险可控。风电光伏业务占比大概是3%-5%。清洁能源,把水电和天然气加在一起,也就10%多一点。我希望未来在能源、材料和矿业三大板块里,新兴行业和传统行业的比例能到达50%对50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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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这篇文章总体上写的挺不错,里面有一些观点和思维方法,比如主动承担风险,合理配置不同层次的风险资产,都是具有一定借鉴意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