准备向新居转移藏书(兼谈家风和宝宝教育问题)
我们家的新居装潢现在已经接近尾声,这个周末将安排家具的送货,下个周末计划安排家用电器的送货,完成这两步之后,就基本具备了正式搬迁入住的条件。不过,如何把家里的藏书给转移过去,确实是一个需要从长计议的问题。
29年来,我们家始终过着中国最普通的小城市里最平常的工薪阶层的生活,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天天过日子所必须用的,没有额外添置过任何可以炫耀于人的奢侈品乃至于装饰品。然而,我们家长期以来积累了大量的藏书,虽然说不上汗牛充栋,至少在我们这地方足以是让大部分家庭难以望其项背的。
记得我很小的时候,因为改革开放起步已近十年,大家的工资比过去有了明显增长,所以不少人在将新增加的收入用于改善生活之余,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逐渐发展起来。但是我们家一直没有跟过风,邻居家的孩子对最新款的“小霸王”游戏机爱不释手的同时,我和爸爸正在新华书店的大院子里,等待着每年一本的《汉语大辞典》的到货。
据说这套《汉语大辞典》在我们这个城市总共只有4个客户,除了价格与当时的收入水平相比不容易让大多数人接受之外,需要经历大约十年的漫长收藏过程(一本一本陆续出版的),可能也是使人望而却步的因素。
尽管爸爸在语言文字这个特殊领域没有过什么深入的研究,却坚持每年收到这本书之后立即在扉页写上几句话,记录下当时的感悟。现在我认为这是比这套书本身更珍贵的东西,因为这将形成一种可以传承下去的家风。若干年之后,语言文字发展变化,固定在纸上的铅字将不再跟得上形势,辞典的实用性可能会下降。可是,收藏这套书的过程,尤其是体现出的对知识的敬仰,以及努力进行自我塑造与完善的精神,是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的。
再过一个月左右,我们的宝宝——叫叫(如果是男孩)或是小葵(如果是女孩)就将来到全家人的面前。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,我和文婷有过许多次的讨论。
过去人们常说一句话叫作“知识改变命运”,并辅之以大量的所谓“穷二代”刻苦学习最终“飞黄腾达”、“光宗耀祖”的励志故事。以前我在学校里也受到了这样的教育,因此也曾梦想过在积累了足够的学识之后,给我一个支点,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撬动地球,真可谓是年轻气盛,雄心万丈。
大学时,我们的班主任——一位虽然只有三十多岁,却在学术上已经有一定造诣,并且有着极强人格魅力的老师,告诉我们:就单个人来说,对于这个社会是极为渺小的,所以需要时刻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,不要随便幻想自己能够轻易成就多么大的“事业”。当时我们都没有太多的在意这个忠告,以为毕业后只要敢拼敢闯,就必定会大有作为。结果在2010年,也就是我们毕业四、五年之后,不知道别的同学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,反正我通过自己第一份工作的全部实践,终于认识到了周老师那番话的深刻含义。
因此我不再为自己设置不切合实际的奋斗目标,也不会为自己将来的孩子施加没有意义的额外压力。中国有十多亿人,而位于金字塔顶端的,仅仅为屈指可数的几个几十个最多是几百个而已。不顾一切的牺牲亲情,牺牲休息,牺牲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,去迎合权力,或是去攫取金钱,即便最后能获得所谓的“成功”,光鲜背后,又隐藏着多么巨大的不为人知的痛苦呢?
所以我会告诉我的孩子,我们是个普通人家,过去和现在没有过大富大贵,将来也不指望大富大贵,我们只要求有个稳定的生活,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、休息、娱乐,做好自己分内应当做好的事情,充分享受和家人、朋友愉快相处的时光,经常去接触接触大自然,不要有太多的大起大落,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就好。
我不会为孩子报各式各样的“兴趣班”,小的时候,可以适当教一些古今诗词啦,历史故事啦,地理知识啦之类的东西,当做提高综合素质,提升生活品味的渠道,但绝不要求他/她必须记住多少多少。我自己在文艺方面不行,可能需要借助外面的老师,不过这首先要征求孩子自己的意愿,如果他/她认为业余时间没必要浪费在这上面,或是根本就不感兴趣的话,我会毫不犹豫的让他/她去从事自己所愿意做的事情去,我坚信“强扭的瓜不甜”这个定理。
我不会为孩子规定任何长大以后发展的方向。最早的时候我想当海军军官,后来想当历史学家或是地理学家,再以后想当政治评论家。现在回头来看,任何计划都赶不上变化,就是当下的这个银行的工作在几年前也不是我所希望的。对于实现自己的理想,可以有两个途径。一个是在工作时间,能够把理想与事业结合起来,并生活的很舒服的人是绝对的幸运儿,可惜几率很小。另外还有些人在努力克服各种困难只为实现理想,追求精神上的充实,但日子过的似乎有点艰难,虽然值得崇敬却无法大力提倡。另一个是在业余时间,业余时间是属于自己,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,多年来我一直在写博客(评论性文章),我大学时候的上铺“不同先生”在研习古今中外心理学著作,这都算是没有放弃理想吧。
人不一定要多有名多有钱,但基本的生活是要持续的。我会告诉我的孩子,二十出头的时候,尽管去奋斗,去追逐自己的梦想,我们家虽然算不上非常殷实,但给予一定限度的支持还是不成问题的。二十五岁之后,即便不能确定所谓的“人生目标”,至少也应当有个明晰的“职业生涯规划”,不能再漂浮在空中,要开始落下来脚踏实地。三十岁的时候,需要离开父母,组建自己的新的家庭,责任感要逐步培养起来,确保工作稳定,确保感情稳定,并在实践中学习独立的本领。
经朱子校订的《大学》中最著名的理论就是: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;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,致知在格物。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。”对于一般人来说,“治国”与“平天下”可能有些遥不可及,但是对于每一个来说,“修身”和“齐家”均为人生的必备。有人说孩子会像父母,希望我们的孩子,能够继承我的知识素养,能够继承文婷的平常心态。我们不苛求他/她成为“人上人”,但会要求他/她成为受大家欢迎的人。
以前我在谈及“青春中国”的时候,更多强调的是最高理想为:实施彻底改革,让整个国家的面貌发生根本性变化,创造第一流强国。而现在更多强调的是最关键的任务为:吸取古代与当代,国内与国外的一切先进理念,从每一个细节入手,全面推动社会进步,提高绝大多数人的综合素质,构建大家都觉得幸福,并且是感到越来越幸福的社会主义新型国家。
我和老婆两个人的力量很有限,现在能给叫叫/小葵的,只有尽可能快乐的生活,将来能留下来的,也许只有非常有限的财产和唯一可以自豪的一屋子藏书。但是我相信通过我们这一代人的三十到四十年的不懈奋斗,我们的国家会比现在要发达的多,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逾加丰富,更在于日益开放的环境,日益平等的社会,日益合理的制度,以及可以让人的身心越来越愉悦的方方面面。
要继续好好保管我的那些藏书。大学毕业离开北京的时候,我的行李不过是手上和肩上提的与背的几个包,坐火车就直接带回来了。但是图书总共装了超过3个硕大的箱子,让前往学校宿舍上门服务的邮政物流工作人员着实累了一回。工作这几年从网上又买了不少书,以至于家里的书柜已经装不下。我们的新房子装潢前在做设计的时候,我专门叮嘱设计师,书柜务必由覆盖一面墙扩充为覆盖两面墙,因为除非有火灾,将来我们家的藏书只会多而不会少的。
我的姥爷小时候在苏北农村吃不饱饭,于是跟着共产党的军队闹革命。在抗日战争(后期)、解放战争、抗美援朝的战火中,他认识到了这样的道理:国家的强大,个人的幸福,都需要以知识的丰富作为基础。所以不管在戎马倥偬之时,还是在局势稳定之后,他都如饥似渴的学习文化,即便在文革十年被关入牛棚仍然坚持练字。他一生的最后几年,总是反复督促儿女重视孙辈的教育问题,常说“一定要考上大学”。
我们的家风是:要做有知识有素质的人,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。至于其它方面,不作任何限制和引导,只要孩子自己愿意,自己感到快乐就行。今天记下这些话,以便将来时不时的提醒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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